Dark Small Medium Large Translated Scroll to Bottom
多年后她在电话里说:“苏薇,当时我站在马路的对面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跟他的前女友在大马路上纠缠,而自己却束手无策。明明只是隔了一条马路,但那一刻我却觉得,那好像就是一生了。
他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晴田,那个曾经像发了疯一样爱着他,那个貌似不可一世其实又不堪一击的女孩子?
或许幸福的机缘我们每个人都曾经有幸遇见过,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获得幸福的资格。
我知道,现在轮到阑珊了。
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珍重”。
陈墨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曾经我送过他一本相册让他放自己拍的那些相片,我在那个相册的扉页上写了一句话:
“人人都说你活该凄凉,其实没人懂你的情长。”
我想,在过去的那些岁月里,那场爱情将她伤害到了何种程度,才让她时隔多年都不能坦然地说出他的名字,而是用“他”这么一个模糊的称谓来替代?
他像是说给他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我听,或许他不过是说给那些已经从他的人生里彻底抽离了的人听。他说:“小时候我爸总是打我妈,我恨不得他死,可是他病逝之后,我却觉得其实我从来没有恨过他。后来我明明跟阑珊在一起,心里却还是总挂念着顾萌,即使是她背叛我……苏薇,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念的人是谁吗?”
“周嘉年,我说了等你,就等你。”
当我告诉墨北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端着相机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那张拍模糊了的相片多多少少还是泄露了些许端倪。
我本想走过去安慰他一番,但我马上又想到,这种时候,他又能听进去几句呢?
我轻声对她说:“阑珊,都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笑了一下,骂了我一句,傻瓜。
谁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我忽然想到,那嘉年呢?
所以我只好又默默地缩回了树荫里,带着一点儿好奇和一点儿不忍安静地看着他。
“苏薇,我以前看过一本小说,女主角说,风水轮流转,但我永远不在那个轮子里。那天晚上我想起这句话,我觉得她说得真对,说得真好。我想大概我也不在他的那个轮子里。”
最后她对我说:“那天晚上你们走了之后,我蹲在马路边上哭了好久好久,我说不清楚我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哭,走过路过的很多人都在看我,好多年了,我一直忘不了自己当时的样子,那么狼狈那么卑微,那真是一段不够好的回忆。”
我握着电话,沉默地听着阑珊在那端静静的呼吸声以及大雨拍在玻璃上的声音。
周末的时候,我去看守所探望他,我们隔着玻璃对对方微笑,不晓得为什么,即使他穿着囚衣,我还是觉得他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生。
他忽然用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看着我,让我有些瞠目结舌,如果我的领悟力不算太差的话,我想那种表情的名字应该叫作哀愁。
我告诉他,阑珊订婚了。
我吓了一跳。
很久之后,陪在阑珊身边的已经是另外一个与我们的青春毫不相干的男孩子了,当在北京的她打电话告诉我,她的手指已经套上了一枚戒指的时候,我们才聊起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他径直冲了过来,指着我,色厉内荏地说:“苏薇,你给我滚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转过身来对着一棵树喊:“出来!”
我蹑手蹑脚地从树后面伸了头出来,想看得更仔细一点。
从他憎恨的父亲到背叛他的顾萌,终于轮到了被他辜负过的阑珊,他永远只会怀念那些已经离开了他的人,他永远只会想念那些放弃了他的人。
他挑挑眉,“那挺好的,你要是遇到愿意娶你的人就别放过了。”
陈墨北站在原处捂着自己的脸,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一动不动。就像小时候我们一群野孩子打球砸烂了别人家的玻璃,大家都跑了,只有陈墨北一个人去道歉,无论那家老爷爷怎么凶,他都只会低着头说“对不起”。
顾萌怒气冲冲地甩了陈墨北一个耳光,转身开着她的宝马MINI绝尘而去。
我就被他像古代狱卒押着钦犯一样押着去了大排档,离开那条路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有看到马路对面的林阑珊。
树影与树影之间,他的头是低着的。他的背影如此悲伤,连他的身体也微微倾斜成一个弧度,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被昏暗的路灯拉长。这个静止的画面弥漫着浓重的悲伤意味。
我看着他的双眼,冷静地点点头。
我看着他脸上那副无所谓的表情,笑了一下。
挂掉电话之前我原本想很应景地说点什么,你一定要幸福啊之类的,但最终……